公开课在混乱中结束, 王光被当场拉回了办公室。
舒书被带去校医室检查身体，然后被徐老师领回了宿舍。
“身体还有哪里疼吗？”徐老师问。
舒书摇摇头。
她身上没有伤，只有脖子上的红印子, 还是她硬按着王光的手留下的。
但这也足够了。
当众掐学生, 够王光喝一壶的。
徐老师拍拍椅子：“雾语，你坐下, 老师问你几个问题。”
舒书听话地照做，看起来乖乖的。
“你之前有学过跆拳道吗？”徐老师试探地道。
舒书摇了摇头。
徐老师酝酿着措词：“你别多想啊, 老师这么问, 是因为你竟然能把王老师踢倒在地, 老师有些好奇。”
舒书揪了揪手指尖, 从书桌上拿出张纸，写道：“我就是按照王老师教的踢的。”
徐老师点点头：“那你之前跟王老师有矛盾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舒书写完, 放下笔，安静地坐着。
这跟刚才校领导问舒书时，她回答的一样。
徐老师思考着：“所以你把王老师踢倒是王老师教的, 你好心扶他, 他反倒恼羞成怒地掐你，也是他的问题, 对吧？”
舒书眼睛快速转了一下，用力点点头。
“可是……”徐老师道, “他跟校领导说, 是你诬陷他的。”
王光不是轻易认怂的性格, 嘴也能说会道，他被拉到办公室就反应过来了。
面对校领导的质问, 他言辞激烈地说是舒书故意按着他的手去掐自己，还说她力气很大, 否则就算动作标准，也不可能把他踢飞。
王光用的词就是“踢飞”，他还扒开衣服给大家看，他的胸口确实已经青紫了。
徐老师问不出个所以然，只能给沈父沈母打电话。
舒书见状紧张地在纸上写：“老师，求求您不要告诉我父母！”
徐老师还没拨通，举着手机问：“为什么不能讲？”
舒书不吭声。
她是想把王光赶出学校，不把他逼急不行，不找个合理的理由也不行，得让他自己犯错，才能不牵扯到王雪晶。
她只是想把公开课搞砸，但没想闹到通知家长。
徐老师沉默半晌，道：“雾语，老师问你，你到底跟王老师有什么矛盾？”
舒书抿紧了唇，摇了摇头。
最终，徐老师还是给沈向阳打了电话，但是只说舒书在体育课时跟老师产生了一些摩擦，没把王光叫嚣的那些话讲出来。
徐老师的意思是，怕舒书心理上有负担，下午的运动会就不用参加了，让沈向阳提前把她接回家，安抚照顾一下情绪。
沈向阳满口答应，等接住舒书上了车，他连问都没问，一个劲地接打电话。
到了小区门口，沈向阳停了车，刚要说话，舒书的手机响了。
“是你班主任吗？”沈向阳问。
在他的认知里，舒书没有任何朋友，也不会有人给她这个哑巴打电话。
舒书看到来电显示是谢京延，赶紧挂断，冲沈向阳摆摆手。
沈父也没多问，对她道：“爸爸那边还有工作，你先回家待着，有什么晚上再说。”
舒书点头。
不用跟沈父解释，她松了口气，可她也实在想不通，身为父亲，为什么会对自己女儿发生的状况毫不关心。
舒书到家，看了看手机，谢京延没再打过来。
他那人没什么耐心，应该是拨一遍就烦了。
舒书有些茫然地待在屋里，书也看不进去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。
下午，王雪晶给她发来了微信：[雾语，你没事吧？]
看来是知道了。
舒书怕她担心，回道：[我没事。]
刚发出去，王雪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，声音很焦急。
“喂，雾语，你真的揍他了啊！”
舒书正在想，她又不能说话，怎么回答对方，那边王雪晶道：“你不用回答，听我说就行！可能大事不好了！”
舒书揍王光的事，发生在中午。老师虽然交代班上的同学不要乱讲，但这种事根本控制不住，你传我，我传你，一些同学就知道了。
王雪晶听人说完，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。她赶紧去找舒书，没找到，但是听见了一件更为紧急的事。
王光改了口，不说舒书诬陷他了，而是说舒书是故意打伤他的，他要去验伤，还要学校处分舒书，如若不行，他就要去告舒书故意伤害。
他还跟校领导叫嚣，他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。
王雪晶吓得哭了：“学校要给你处分怎么办？要是王光找你父母闹怎么办？王光好像有背景的，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！”
舒书答不上来，挂了电话，她少有的也感到了害怕。
不是害怕被处分，也不怕被找家长，她害怕的是，这些麻烦都会落在沈雾语的头上。
舒书没想到王光能这么不要脸，但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。
只给王雪晶回了微信，让她放心，无论如何，都不会把她的事讲出去。
舒书因为这件事，一下午都心神不宁。
晚上沈向阳前脚刚到家，吴惠带着沈嫣就回来了。
“怎么又在学校出事了？这才复学多久啊！”吴惠一回来，就劈头盖脸地问沈向阳。
“我怎么知道！我正有事呢，她那班主任打电话，说什么体育课雾语跟老师产生了摩擦，老师好像急了又掐住她了。”沈向阳换着鞋，说，“我也没听清，就说好好好，我去领走。”
“什么掐她？老师怎么会掐她？”吴惠嘀咕道，“是她做错什么，老师教训她的吧。”
沈向阳：“我说了我没听清！”
“那班主任还说什么了？”吴惠问。
“就说怕雾语心理上难受，让我们带回来开导照顾呗。”沈向阳说着回头，看见沈嫣，笑了笑，“宝贝，吃晚饭了吗？”
“吃了。”沈嫣闷闷往屋里走。
“怎么了？”沈向阳问吴惠。
吴惠：“没什么，她在学校摔了一跤。”
沈向阳笑笑：“小娇气包。”
“你还笑得出来！”吴惠朝舒书的房间抬抬下巴，“你那大女儿难不成又休学？这可高三了，再休学就只能复读了，到时候可是要花钱的，你出？”
沈向阳不吭声了。
“以前被同学说几句受不了，现在被老师训几声也不行了，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敏感什么！”吴惠气势汹汹走过去，边推开舒书的门，边训道，“我跟你讲，你不要给我哭丧个脸，我……”
话说了一半，吴惠愣住了。
舒书没哭，脸色也很好，正在努力地往嘴里塞肉包子。
吴惠：“你这是……？”
舒书以为他们又很晚回来，不给自己带饭，就点了外卖。哪知道刚收到，他们就回来了。
她怕吴惠发现，说她乱花钱，又舍不得把包子扔了，就想赶紧吃掉。结果还是被发现了。
舒书抹抹油油的小嘴，把袋子往前推推，意思是让吴惠一起吃。
吴惠咬了咬牙：“……你自己吃吧。”
她转身要走，想起来正事没说，顺了顺气，转身道：“雾语，你的事我听你爸说了，我希望你在学校能听老师的话，也希望你能想想，为什么别人不遇见这样那样的事，就你能遇见。”
舒书眨眨眼，心想，怪不得王雪晶不愿意告诉老师父母呢，这什么奇怪的受害者要反思论。
“你得明白，不管如何难受，你都得坚持把高三上完！”吴惠说完甩上门，走了。
舒书绞尽脑汁想了一下午要怎么解释，哪想沈父沈母压根没问。
他们认为大女儿肯定是和以前一样，在学校又因为一些无关痛痒的事，自卑敏感发作，不想去上学了。
其实但凡他们去问一下老师同学，就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舒书躲过了一时，但整个周末都提心吊胆的，沈父沈母一接电话，她就赶紧听，生怕是学校，或者王光找过来。但始终风平浪静，什么都没发生。
周一，因为沈嫣又磨蹭，舒书到学校有些晚，是踩着早读的铃声进班的。
当时大家有的在读书，有的在赶抄周末的作业，乱糟糟的。
她一进来，班里安静了一瞬，丁嘉明先吹了声口哨：“牛逼啊！”
班里其他人跟着起哄。
舒书懵懵的。
学委拍桌子：“早读啊，别乱。”
“我没乱啊。”丁嘉明欠欠地道，“我是敬一下连老师都敢踹飞的女汉子！”
一片笑声，学委也忍不住了，跟着笑。
舒书：“……”
她正无语，班长拍了拍她：“徐老师让你来了去办公室。”
早读时候，走廊里没有人。
舒书害怕是学校的处分下来，在办公室门口磨蹭了半天，都没进去。
忽然，从后面过来一个人，扣住她的手腕，把她往旁边拖。
舒书看到对方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，顺着往上，看到了那张拽拽的脸。
她挣扎着甩了甩，对方没松开，反倒是更用力地把她拖到了角落里。
谢京延是又发什么疯啊！
这里离办公室那么近，老师一出来，就能看见他俩呢。
她又使劲抽了抽手，他还是不为所动。
舒书急了，对着他的手，上去咬了一口。
这次谢京延好像铁了心，就是不松手，舒书余光看到远处，教导主任好像过来了，她着急地抬起头，撞上谢京延探究的目光。
“怎么不揍我？”他问。
舒书眨巴眼。
谢京延抬抬眉，黑眸里有了些许笑意，说：“该不会舍不得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