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 程可夏的闹钟响了,她迷迷糊糊地下了床,没有灵魂地去了洗手间。
洗手间的镜子前, 她闭着眼睛刷牙,脑袋一晃一晃的,似乎要站着睡过去。
但过了几秒, 半睡半醒间程可夏突然睁开了眼,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刷牙的动作顿住了。
昨天晚上, 她是趴在郁谨川的床边睡着了吧?
而刚才, 她是在自己房间醒来的……
所以,总不能是凯撒把她抱回房间的吧!
“郁谨川昨晚抱我了……”
啊!郁谨川昨天晚上抱她了!
而且是主动的!
超级主动的!
这个认知在程可夏脑子里炸开了烟花, 她像是瞬间被注入了灵魂, 脑子也不困了, 手脚也快了, 整个洗漱过程被她倍速完成, 然后快步去了餐厅。
果不其然,郁谨川已经在餐桌前坐着了,一身深蓝色的家居服衬的整个人深沉内敛, 面容显露着隐约的病态。
“在家多休息一下吧。”程可夏轻声说。
“嗯。”郁谨川没抬眼。
“退烧了吗?”
程可夏说着, 抬手去碰郁谨川的额头,但郁谨川微微偏头移开了。郁谨川抬眼注视着程可夏,沉默不言, 仿佛在说——
不要动手动脚。
程可夏的手停留在半空, 整个人呆在那里缓不过神, 昨天晚上不还偷偷抱她了吗?怎么睡醒就不认人了!
在郁谨川的注视中, 程可夏缓缓放下了手, 目光从疑惑担心到敏感怯懦,她像是受到伤害似的,低下头缓步走到郁谨川对面坐下,不声不响地吃早餐。
郁谨川余光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,心里闪过一丝异样,她低头安静地吃饭,似乎又变得像从前一样……
很怕他。
冗长的安静后,郁谨川温声开口:“退烧了,吃过午饭再去公司,困的话你再去睡一会儿。”
“哦。”
程可夏依旧没抬头,低低应了一声,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吗?不过今天的粥可真甜呀!
程可夏非常有骨气地藏住了嘴角的笑。
偏厅的周嫂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,脸上弥漫着欣慰的笑,早上接到电话她就过来了,只是没想到先生也会解释安慰人,尽管有点隐晦别扭。
两人吃过早餐,周嫂过来收拾,程可夏看到周嫂愣了愣,刚才她还在疑惑郁谨川竟然会煮粥?那她以后可有口福了。
没想到,她的口福这么快就飞了。
“周嫂辛苦了。”程可夏轻声说。
“不辛苦不辛苦,应该的。”周嫂满脸笑意。
程可夏没有去补觉,她一点都不困,而且这可是难得的独处时间啊,她和郁谨川在露台陪凯撒玩了一会儿,又去附近公园玩了好长时间。
两人一狗,愉快地度过了一上午的亲子时光。
吃过午饭,郁谨川换上衬衣西裤,衣着整齐地来到客厅,程可夏也换好了衣服,米白色的衬衣搭配长款半身裙,经过昨晚的贤良淑德,她今天继续走温柔风。
程可夏还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个鲨鱼夹,鬓角散落下两缕碎发,温柔得她都想把自己娶回家了。
只不过,额前的齐刘海,让可爱分走了一半的温柔。
程可夏从房间出来,郁谨川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身上多停了几秒,转而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。
两人来到地库,程可夏径直走向她的小粉,但郁谨川叫住了她。
“以后坐我的车去。”郁谨川不想江顾北回来看见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妹妹。
程可夏内心又窜出一道火苗,郁谨川对她果然已经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!
“不会被发现吗?”程可夏是个演戏高手,她呆呆地看向郁谨川。
郁谨川没回答她,又重复了一遍:“过来。”
“好。”程可夏乖乖地走向郁谨川,没有丝毫犹豫。
她怎么会犹豫呢?她高兴还来不及呢,她恨不得全公司全云城的人都知道,她和郁谨川住在一起,而且郁谨川还偷偷抱她。
哼!
程可夏走到郁谨川车边,善解人意地开口:“我来开吧,你还没完全好呢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
郁谨川觉得,他昨晚的三十九度八,有她一半的功劳。
“那你不舒服了跟我说。”程可夏轻声说。
“嗯。”郁谨川耐心地应了一声。
郁谨川今天开了另一辆车,是一辆很低调的奔驰,他平稳地驶出了云水湾,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。
“在国外经常开车?”郁谨川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。
程可夏不知道他什么意思,想了想说:“还好,有需要就会开车出去。”
“像昨天那样?”郁谨川余光扫了她一眼。
“昨天怎么了?”程可夏疑惑地扭头,过了两秒她明白了,然后很没有底气地为自己辩解,“昨天是担心你,我平常很遵守交通规则的。”
郁谨川目视前方,神色没有变化,但信与不信都写在了脸上。
“以后出去开这辆车。”郁谨川没看她。
“怎么了?”程可夏扭头。
郁谨川没做太多解释,只说了两个字:“安全。”
程可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,这是嫌弃她的小粉不安全?还是嫌弃她的车技不安全?她的小粉在路上PK从来没输过的好吧!
“知道了,谢谢谨川哥哥。”
无论怎样,郁谨川终归是爱惨了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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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谨川和程可夏两人来到公司,厉青和白歌恰好要下去吃饭,几人在电梯间遇到,白歌看着上午一起消失,现在又一起出现的两人愣了愣。
“总裁。”厉青问候了一声。
“嗯。”
郁谨川点了点头,若无其事地走向办公室,程可夏在他身后,做贼心虚地跟了过去。
电梯间里,白歌回想着刚才的情形,当初的疑惑又浮现出来,关系不一般,以白歌的眼力早已经看出来了,但不一般到什么程度,她就不得而知了。
“他们……住在一起?”白歌看向厉青。
厉青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:“佛曰不可说,不可说。”
白歌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厉青,佛曰不可说,但他什么都说了。
郁谨川回了办公室,过了一会儿,程可夏也敲门进去了。
“吃药。”程可夏端着水杯来到郁谨川身前。
郁谨川注视着她手中的杯子,犹豫了两秒还是接过来把药吃了。
“糖。”程可夏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。
郁谨川抬眼看着她,淡淡道:“我不是小孩子。”
“又不是只有小孩子能吃糖,我就经常吃的。”程可夏拆开包装袋,满脸单纯地递到了郁谨川唇边。
郁谨川垂眸,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薄荷糖,以及那双葱白的手,全身都在抗拒。
但过了几秒,他竟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口。
程可夏感觉到男人呼出的热气,心里一热,在他含下后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。
“好吃……好吃吧?”程可夏把手背在身后,又结巴了。
舌苔上弥漫出一丝清凉的甜,郁谨川淡淡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安静的办公室内,郁谨川开始忙手中的工作,程可夏站在旁边,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,她缓缓打了个哈欠。
“困了就去睡一会儿。”郁谨川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,没看她。
“趴在桌子上睡不着……”程可夏小声嘀咕。
郁谨川扭头看向她,眼睛周围是淡淡的黑眼圈,昨天晚上的画面悄无声息地浮现在眼前……
郁谨川移开眼,沉默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。
程可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心里一喜,她嘴角缓缓漾出一个轻柔的笑:“谢谢谨川哥哥。”
程可夏缓步走到沙发前,非常淑女地躺下,但躺下后她脸上的表情便藏不住了。
郁谨川这个冰块呀,已经快要在她的温柔攻势中慢慢融化了,看来这个呆蠢人设还是有用的,但她什么时候才能突破禁制扑上去啊,现在太限制她的发挥了。
程可夏在蠢蠢欲动中睡着了。
郁谨川沉默地注视着沙发上的那一抹身影,眸中浮现出一丝深意。
这段时间的相处,她的乖巧,她的痴呆,她的胆小和害怕,让他几乎忘了佛罗里达那个明艳浓烈的少女。
一个人,究竟在什么情况下会伪装得毫无破绽?难道她真的有人格……
郁谨川先前的猜测再次浮上心头。
二十分钟后,郁谨川接到一个内线电话。
“总裁,您在办公室吗?方案按照您的要求改好了。”
“过来吧。”
郁谨川挂了电话,视线再次落到沙发上,他起身,缓缓朝沙发走过去。
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正午最明媚的阳光,在程可夏身上投下一片阴影,郁谨川原本想叫醒她的,但昨晚她趴在床边睡着的画面浮现在眼前,一时间,郁谨川没有出声。
过了几秒,郁谨川弯腰把程可夏抱起来,他打开休息间的门,将她放在了床上。
从休息间出来,郁谨川放轻动作,关上了门,企划部经理进来,郁谨川走到离休息间较远的会议桌前,企划部经理也跟着过去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程可夏终于醒了,她看着陌生的环境,下意识地环视四周。
这是在哪儿?
程可夏下了床,呆头呆脑地打开休息间的门,看到郁谨川的那一刻她回过了神,哦,原来在公司啊。
“我睡醒了。”程可夏睡眼惺忪地走到郁谨川面前。
“嗯。”郁谨川再次见识到了一个人能有多嗜睡。
郁谨川抬眼,她明显还没清醒,散落下来的头发活像一个小疯子。
“把头发扎好。”郁谨川低声说。
程可夏眼神处于游离状态,她看了一眼两边散下的头发,好像确实挺乱的,她取下鲨鱼夹,柔顺的黑发全部散落下来,她回想着今天的视频教程,但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扎好。
“我……我忘了怎么扎。”程可夏拿着鲨鱼夹,缓缓递向郁谨川。
郁谨川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发夹,视线定格在她脸上:“所以呢?”
“你能帮我弄一下吗?”程可夏垂着脑袋,偷偷瞄了郁谨川一眼,“我哥哥都会的。”
郁谨川凝眉注视着发夹,缄默不言,程可夏偷偷望着他俊雅冰冷的面容,就在她以为郁谨川会在沉默中爆发的时候,他接过了发夹。
程可夏往前走了一步,来到郁谨川身边后,自然地背过了身。
郁谨川坐在椅子上没起来,他转了下椅子,看了眼她柔顺的黑发,又看了眼手中的发夹,尝试着撩起她的长发。
往日面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男人,此刻的动作显得生疏笨拙。
“轻点,疼。”
郁谨川蹙眉,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放轻了。
男人微凉的指腹不经意间划过程可夏耳后敏感的肌肤,引得一阵酥麻感无声蔓延,她缓缓调整着呼吸,将逐渐加快的心跳压下去。
五分钟后,郁谨川从坐着的姿势变成站着,但依旧没有扎好,男人的耐心渐渐消失。
“之前怎么扎的?”郁谨川沉声问。
“今天第一次扎,照着视频学的……”
“咚咚——”
敲门声响起,白歌推开门,后面跟着开发部的负责人,两人看到最里面的画面,瞬间愣在了那里,刹那间,郁谨川和程可夏也僵住了动作。
四人面面相觑,程可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。
完了完了,老板和小秘的奸情要藏不住了。
“我,我……我没事。”白歌语无伦次,下意识地关门出去。
郁谨川紧绷着脸,声音冷沉:“进来。”
白歌愣在那里缓不过神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,而开发部负责人十分聪明的没有进去,原地打道回府。
“总裁。”
白歌余光扫过程可夏,明显刚睡醒的模样,她连忙低下头,不该看的她绝对不看。
郁谨川拿着发夹,忍着捏碎的冲动递给白歌:“弄好。”
白歌看了眼郁谨川,又看了眼程可夏,接过了发夹:“好的。”
程可夏心虚地不敢看郁谨川,她同手同脚地走向白歌,白歌挽起她的头发,三五下就扎好了。
程可夏的头发扎好后,三个人的办公室陷入了安静,程可夏仿佛听见了郁谨川震耳欲聋的沉默,她和白歌都局促地站在那里,不知道该做些什么。
郁谨川心底郁气翻涌,他沉沉呼出一口气,不由得再次反问自己,为什么要同意她来公司?
空气中静默了片刻,郁谨川稳着语调:“出去吧。”
“哦。”
“好的。”
程可夏和白歌同时应下,同步转身离开。
郁谨川头疼地捏了捏眉心,闭着眼睛开口:“白助理,什么事?”
白歌闻声停下了脚步,程可夏也停住了脚步,她脑瓜转得飞快。
程可夏知道,郁谨川肯定在想他的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让她来公司,所以在她的脑子被踢之前,她连忙离开了办公室。
白歌也终于清醒了,她转身将文件放在郁谨川桌子上,和他汇报相关的事宜。
最后,郁谨川淡淡地提了一句:“下次敲门注意点。”
嗯?还有下次?
白歌微愣,但接触到郁谨川的视线后她立即回过神:“抱歉总裁,今天是我太着急了,下次一定听到您的答复再进来。”
“嗯。”郁谨川没抬头。
程可夏回到她的工位,脸上的战战兢兢立即消失,她看了看时间,竟然已经三点半了,她居然睡了这么久,这么久,久……
晃神中,程可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她刚才,是在郁谨川的休息室醒来的吧?
所以,郁谨川刚刚又偷抱她了!
啧啧啧,这男人,抱她上瘾了,明说嘛,她很乐意的,她同意郁谨川抱着她工作,抱着她开会,抱着她洗澡,抱着她……嘤嘤嘤。
程可夏心里乐开了花,一开心她就点了好多零食甜点。
十分钟后,白歌从郁谨川办公室出来,看向程可夏的目光有些不自然。先前她还觉得,虽然两人的关系让人琢磨不透,但又不像男女朋友关系。
直到看见刚才那一幕。
白歌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,他们高高在上的总裁,竟然会为女生扎头发?
白歌望着午后的阳光,如果不是此刻在青天白日下站着,她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回到座位上,白歌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,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开发部负责人,半威胁半利诱地跟他签了口头的“保密协议”。
“程秘书,四点二十总裁有个会,你一起去吧。”白歌笑着看向程可夏,不该问的一句没问。
不管两人的关系如何,她都会做好自己的事,而且单说程可夏这个人,这段时间以来乖巧认真,不作妖,她也挺喜欢的。
但白歌的话说完,程可夏迟迟没有回应。
“程秘书,程秘书?”
“嗯?”就在程可夏神游之际,忽然听到了白歌叫她,“怎么了?”
白歌望着整天迷迷糊糊的小姑娘,不知道整天脑子里在想什么,她笑着又重复了一遍:“总裁待会儿有个会,你跟着一起去,做一下会议纪要。”
一起开会哇,这个还没体验过,程可夏连忙应下:“好的。”
过了一会儿,程可夏点的零食甜点到了,她分给厉青和白歌,往日严肃的助理室,成为了三个人的下午茶餐厅。
半个小时后,郁谨川从办公室出来,去了旁边的会议室,路过助理室时,视线没有分给程可夏分毫,程可夏抱着电脑快步跟上。
会议室里其他人已经到了,看到郁谨川进来都停止了谈笑,就在众人收回视线之际,表情纷纷愣住了。
最近娱乐风云的女主角,不对,是两位主角同框了。
长方形的会议桌,郁谨川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坐在他左手边的程可夏,似乎也没想到是她来,想到刚才办公室的意外,郁谨川的面容微不可查地沉了几分。
平静之下是暗流涌动,西装革履下是一颗颗骚动八卦的心,但大家都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,只有张馨,在看到程可夏的那一瞬,眼里的不屑与厌恶快要溢出来了。
“开始吧。”
随着郁谨川沉着的声音响起,会议开始了,程可夏的目光丝毫不敢乱飘,安安分分地坐在那里做会议纪要。
她竟然真的和郁谨川一起开会了!
余光中,男人身穿黑色衬衣稳坐在那里,时而点头,时而眉头轻蹙,俊朗的面容冷静如水,无声无息地透露出掌控全局的姿态。
程可夏莫名地紧张,当然,她紧张不是因为开会,而是这么正经严肃的场合,她竟然在想她的办公室play!
先前财经杂志上沉稳内敛的男人和眼前的画面重合,程可夏心弦颤得厉害。
哦,她好下流,她好激动。
企划部经理在阐述活动规划,郁谨川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程可夏身上,程可夏接触到他的视线,立即心虚地低下了头。
一个短暂的对视,在平静严肃的会议室炸开了锅,众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甚至都像没有看见似的,一个个认真地开会。
右侧靠后一个戴眼镜的小伙,正襟危坐,神色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,他听着企划部经理的阐述,在电脑中记下几个字。
程秘书看总裁:6次+1
总裁看程秘书:2次+1
两人对视:1次
数据还在不断更新,三十分钟的会议,在大多数人的心怀鬼胎中结束了。
程可夏跟在郁谨川身后出去,会议室里的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眼神暧昧不明,没有一个人说话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离开会议室后,郁谨川径直回了办公室,仿佛是刻意跟程可夏隔开距离。程可夏还没来得及好好回味,就接到了程女士的电话,她拿着手机去了茶水间。
“妈妈,怎么了?”程可夏倒了杯水。
“怎么样,上班开心吗?”程荷笑着问。
“当然开心了,郁谨川可是说了,要给我发工资呢。”程可夏唇角轻扬。
“你爸最近联系你了吗?”
“每天雷打不动一个电话,出去吃了两次饭,他想让我回家,但我是不会回的,让他和张芸好好过二人世界吧。”
程荷沉默了片刻,没多说什么,只简单嘱咐了一句:“把握好分寸,别太过就行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程可夏撒娇似的应了一声,她不想在程女士面前提张芸,就换了个话题,“打电话干嘛,是不是想我了?”
“想了,想得吃不下饭,睡不着觉,要想妈妈吃好睡好,今天云城翰墨公馆有场拍卖会,去给我拍一幅画回来,具体信息待会儿发你。”
“……”程可夏心凉半截,她气鼓鼓地开口,“打钱!”
“我估计八百万能成,多给你两百万当小费。”程荷笑着开口。
程可夏并没有因为两百万的小费高兴,只悲凉地感叹了一句:“哎,世风日下啊,有些人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宝贝女儿。”
“分手了,醋劲儿真大。”程荷眼尾上挑,晕开了淡淡的风情。
“哦?那我唱首歌安慰下妈妈吧。”程可夏清了清嗓子,酝酿好情绪,“分手快乐,祝你快乐,你可以找到更好……”
电话挂断了。
程可夏看着挂断的手机屏幕,简直想放声大笑,但紧接着,又一个电话进来。
哦,是她那便宜爹的日常问候。
“爸爸。”程可夏接通了电话。
“今天接电话挺快呀,今天不忙吗?”
江盛文这段时间每次打程可夏的电话,她都说工作忙,为此江盛文还打电话给郁谨川,让他不要给他的宝贝安排那么多工作,害怕累到她。
“刚闲下来,怎么了爸爸?”
“云水路新开了一家餐厅,我看着很符合你的口味,今天爸爸请你吃饭好不好?”
“今天不行呀,妈妈让我今天晚上去翰墨公馆给她拍幅画。”
江盛文下意识地皱眉:“那爸爸跟你一起去吧。”
“可是我约了喜悦……”程可夏歉疚地开口,“这样吧,马上周末了,周末夏夏请你吃大餐好吗?”
“好好好!”江盛文一听又高兴了,“钱够不够?别跟你妈妈要钱了,用爸爸那张卡刷。”
“妈妈打钱给我了,您不用担心。”
“哦……”江盛文莫名有些失落。
两人又聊了几句,程可夏回到助理室,拍卖会八点开始,她得收拾一下先走了。程可夏准备和郁谨川说一声,但她刚要敲郁谨川的办公室门,就听到了白歌的声音。
“总裁离开了。”白歌说。
“哦,我也有点事,能不能请一会儿假?”按照规定来说,白歌也算她的小领导。
“去吧,注意安全。”白歌笑了笑。
“好的,谢谢白助理。”程可夏甜甜一笑。
离开办公室后,程可夏和钟喜悦约在了商场,准备挑一套合适的礼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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翰墨公馆,是民国时期一位女作家的故居,灯光璀璨下,老洋房褪去了时代的阴暗潮湿,在百年的岁月中,渐渐呈现出温和的厚重感。
程可夏一袭月白色长裙,钟喜悦一身红色长裙,两人款款走来,拿着邀请函进入会场。
“上周让你跟我来,不是不来吗?”钟喜悦翻旧帐。
“哎呀,现在不是来了嘛。”程可夏撒娇。
钟喜悦一周前跟程可夏提这个拍卖会的时候,程可夏正沉迷小秘的身份无法自拔,万一哪天加班,空荡荡的大厦,只有两人的办公室,黑灯瞎火,干柴烈火,岂不美哉。
“你看那是谁。”钟喜悦捏了捏程可夏的手。
程可夏从美好幻想中回过神,她顺着钟喜悦的视线看过去,眼睛顿时亮了:“嘤嘤嘤,我老公!”
“矜持,矜持。”
“矜持哪有美男重要。”程可夏望着郁谨川的背影嫣然一笑。
今天的拍卖会,来的都是云城的名流新贵,郁谨川在和友人交谈,察觉到背后的注视,他扭头看去。
在看到程可夏的那一刻,郁谨川眉眼微挑,除了瞬间的意外,郁谨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衣服上,他很少见她这样的打扮,在家里是睡衣,在公司是通勤装……
“看什么呢?”身旁的男人顺着郁谨川的目光看过去。
“没什么。”郁谨川收回视线。
程可夏正要上前,就看到郁谨川和身边的男人离开了。
“你的谨川哥哥对你好像没多大改变呀。”钟喜悦笑着说。
程可夏丝毫不在意,她抿唇轻笑:“今天他还给我扎头发了,被员工看见了,正害羞呢。”
两人调侃了几句,拍卖会马上要开始了,侍者领着她们到相应的位置。
而好巧不巧,程可夏的位置恰巧在郁谨川左边。
“谨川哥哥,好巧。”程可夏小心翼翼地坐下。
郁谨川的视线没往她的方向偏,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程可夏听着他淡漠的语调,愧疚地低下了头,她双手揪着裙子的衣角,怯生生地开口:“对不起,我今天又闯祸了……”
“你哪天没闯祸。”郁谨川面色平静,看不出喜怒。
程可夏哑口无言,本来想分辩几句的,但想想还是算了,她像只鹌鹑似的坐正了身体。
钟喜悦在一旁拼命忍笑,把出生以来所有难过的事想了一遍,才堪堪忍下嘴角的笑意。
真是个折腾死人的妖精。
“尊敬的各位来宾,大家晚上好,欢迎大家来到此次的夏季拍卖会。”
拍卖会开始了,主持人开始致辞,今晚的拍品大多数是艺术品、古董、收藏品等等,除了程可夏这种有明确目标的,还有钟喜悦这种家世好、受邀前来充当门面的。
钟喜悦随意拍了一件珠宝,过了半个小时,程女士想要的《溪山听雪图》才出现。
“第八件拍品是《溪山听雪图》,清代画家章玉成所著,纵121.3厘米,横42.6厘米……”
程可夏望着屏幕中的电子画卷,画面中白雪皑皑,层峦叠嶂,浅墨变化浓淡自然,纹路清晰笔法独特,是一副难得的好作品。
但这幅画年头不算太久,画师在那个时期也不算名师大家,外行人一般不会喜欢,只有内行人才能看出其中的门道。
而且更重要的是,这幅古画是残缺的,所以程可夏觉得,用不了八百万就能拿下。
“来了。”钟喜悦提醒程可夏,担心她被旁边男人迷得失了神。
“嗯。”程可夏笑着点头。
“《溪山听雪图》,我们起拍价五百万,每次叫价不得低于五十万。”
程可夏举了牌,郁谨川垂眸看了她一眼。
“好,1012号500万,1056号550万,还有要加的吗?”
随着拍卖师的话音落地,程可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就看到了张馨挑衅的目光。
程可夏顿时美目圆瞪,这个小王八也在呢!
程可夏刚进来张馨就看到了她,她也不是非要这幅画,但程可夏要的,她怎么会让她如愿呢。
程可夏再次举牌。
拍卖师:“650万。”
张馨紧随其后。
拍卖师:“700万。”
“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膈应呢。”钟喜悦低声说。
程可夏想速战速决,举牌直接道:“1000万。”
拍卖师温和开口:“1012号1000万,还有吗?”
张馨也没有放弃,再次举牌。
两人谁都没有放弃,直到把这幅《溪山听雪图》叫到一千八百万,其实这个级别的拍卖会,大家都很理性,像张馨这种恶意竞价的很少见。
张馨再次举牌:“2000万。”
拍卖师:“2000万,还有吗?”
程可夏忽然觉得有些累了,她望着张馨得意的目光,心里五味杂陈,她不是因为画被叫价到这个地步而难过,而是感慨,张馨一个既没有股权也没有分红的人,竟然能随随便便拿出来两千万。
这些年,她们姑侄到底在江氏吸了多少血?
“2000万一次。”
郁谨川微微偏头,视线触及到了她的落寞和难过,方才淡漠的眼眸,此刻多了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。
郁谨川收回视线,拿起左手边一直不曾动过的号牌,就要举起来。
一旁的朋友饶有兴致地看着郁谨川的动作,程可夏也察觉到了,连忙按住他的手。
郁谨川垂眸,淡淡道:“不是喜欢吗?”
程可夏心跳猝不及防地慢了半拍,她好想亲亲郁谨川啊!
程可夏嘟着嘴,可怜兮兮地开口:“溢价太严重了,不值得。”
“2000万两次,还有吗?”
郁谨川扫了一眼按在他手背上的葱白手指。
“我会让她还回来的。”程可夏轻声说。
“哦?”郁谨川闻言放下了号牌,他倒是想知道这只小鹌鹑怎么让人还回来。
“真的。”程可夏认真强调。
郁谨川轻笑,坐正了身体不再说话。
“最后一次,《溪山听雪图》2000万,”拍卖师笑着落锤,“恭喜1056号!”
后面的拍品,程可夏兴致缺缺,她偷偷瞄身边的男人,他一直都没举过号牌,不知道想要什么。
“今晚的最后一件拍品,百达翡丽1518玫瑰金古董腕表,这枚腕表产于1948年,曾属埃及末代王族特菲克王子所有,腕表大多时间都存放在保险箱里,因此表况非常好,包括原厂表盒、证书、操作说明都在……”
“起拍价6000万。”
随着拍卖师介绍完,程可夏余光看到身边的男人缓缓举起了号牌。
虽说在座的都不差钱,但是能买得起这件东西的人也不多,而且看到郁谨川举牌,也没有多少人竞拍。
最后,郁谨川用6500万拿下了这枚古董腕表。
拍卖会结束后,程可夏看着郁谨川和朋友一起离去,也不好冒然跟着,恰好楼下花园有晚宴,她拉着钟喜悦一起去觅食。
“那副画怎么办?”钟喜悦不甘心。
“放心,她会乖乖送到我面前。”程可夏语调轻快,意思一样的话,在郁谨川面前是乖巧,在钟喜悦面前是嚣张。
钟喜悦完全相信程可夏的手段,想到刚才的场景,她挑眉轻笑:“我现在相信你的谨川哥哥对你还是有点不一样的。”
“那是一点吗?”程可夏又自恋起来,“那分明是爱而不自知,弥足深陷了。”
“得得得,你说的对。”
程可夏和钟喜悦边笑边吃东西,但旁边传来了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。
“有些人啊,就是不自量力,竟然敢跟我们馨馨抢东西。”
“就是,也不看看自己是谁。”
“江氏夫人的侄女儿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能惹得起的吗?”
三个女人簇拥着张馨,没发现张馨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逝,但在姐妹花的恭维之下,她有恃无恐地朝程可夏笑了笑,程可夏那个傻子,量她也不敢怎么样。
钟喜悦握着刀叉的手泛出青白,登时就站了起来,程可夏抬手拉住喜悦,在心里暗笑。
此时此刻,她终于明白了她家在云城的地位。
“怎么,还想吵架不成?”
一个女人看钟喜悦站起来,立即挑衅地笑了。
几米开外,郁谨川端着酒杯坐在那里,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程可夏身上,本该温婉的月白色长裙,随着她默默低下头的动作失去了颜色。
“夏夏,过来。”郁谨川淡然开口。
灯光璀璨的花园,突然安静了,郁谨川的声音不大,但足够让那些注意力在他身上的人听见。
而郁谨川,走到哪里都是焦点。
晚风温柔,月光和灯光悄无声息地融在一起,程可夏和所有人一样循声望去,花园不太显眼的角落,优雅矜贵的男人握着酒杯端坐,一双清冷的眉眼正无声地看着她。
程可夏刚才还不觉得怎么样,就是几只乱叫的乌鸦而已,但此时此刻,她突然觉得好委屈啊。
程可夏像一只在外面打架输了的可怜小狗,在所有人的注视中,慢吞吞地走到郁谨川面前。
她嘟着嘴,低头站在郁谨川身前,一言不发。
“怎么教你的?受欺负了要欺负回去。”郁谨川视线落在她脸上。
男人的声调平淡,程可夏莫名红了眼,她偷偷瞄了一眼郁谨川,支支吾吾地说:“要吃橘子。”
郁谨川微愣,被她突然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,直到他余光扫过桌子上的果盘,才明白过来。
郁谨川哑口无言,不知道她整天脑子里装的什么,但看到她通红的眼眶,他还是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橘子,慢慢剥开递给了她。
程可夏开心了,原本想说一句“要喂”,但她懂得见好就收,于是乖乖地坐在郁谨川身边吃橘子。
花园里的人都傻了眼,愣了好久都没回过神,程可夏他们不认识,但郁谨川他们再清楚不过了,能让郁谨川亲手剥水果的人,他们是第一次见。
张馨的眼睛仿佛要瞪出火来,而她的小姐妹,嚣张的气焰一时间都不见了,因为她们知道,郁谨川不是她们可以惹的。
所有人,除了程可夏在旁若无人地吃水果,就只有钟喜悦饶有兴致地端起了酒杯。
吃完后程可夏擦了擦手,这时,郁谨川拉着她站起来,从偏僻的角落走到明亮的灯光之下。
郁谨川带着程可夏来到几个年长的人面前,面露微笑:“这位是江氏的千金,程可夏。”
“原来是盛文的女儿,都长这么大了。”几个人和蔼地笑了笑。
“你妈妈还好吗?”
“叔叔们好,我妈妈挺好的。”
平淡地寒暄了几句,郁谨川又带程可夏来到几个他相熟的朋友面前,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。
“原来是顾北的妹妹,你好,我是你哥的朋友。”
“你哥把你藏的真严啊,什么时候回国的?”
“我还以为我们谨川终于铁树开花了。”
“那也不是没可能嘛。”
程可夏还没开口说话,几个男人的热情就把她淹没了,不得不说,她很喜欢后面两句。
程可夏一一问好。
在郁谨川介绍了程可夏的身份后,众人的谈话传来,张馨身边的小姐妹再次僵住了,都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半步。
程可夏无暇顾及那边的场景,但钟喜悦惬意地喝着红酒,看得一清二楚,她们这几个人能玩到一起,除了臭味相投之外,更多的是想和江家攀关系。
而现在,真千金回来了,张馨又算什么。
郁谨川带程可夏在花园走动,所到之处全是热情的笑,能让他主动上前的人并不多,其他人听到风声,不管熟不熟悉,也都来到了程可夏身边,亲切地与她交谈。
与程可夏此时的众星捧月相比,无人问津的张馨,像个小丑。
郁谨川做完这些,没过多久,几人一起离开翰墨公馆。
“今天麻烦郁总了,我们夏夏平常胆子比较小,今天多亏有你。”钟喜悦笑着做戏。
“不用客气。”郁谨川说。
“那我先走了。”钟喜悦对程可夏说。
胆小的夏夏向她摆了摆手:“回家发个消息。”
钟喜悦笑着应下,司机已经在一旁等着了,她转身上了车,程可夏和郁谨川也一起回了云水湾。
钟喜悦还没到家,就开始噼里啪啦给程可夏发消息,后排的位置上,程可夏和郁谨川离得很近,她连忙把手机开了免打扰。
对不起了宝贝,你先安静一会儿。
程可夏想和郁谨川说说话,说什么都好,但她扭头,发现郁谨川闭着眼睛在休息,想到他昨晚发烧,刚才还为介绍她喝了不少酒,程可夏顿时心疼极了。
“谨川哥哥,不舒服吗?”程可夏往郁谨川身边靠了靠。
郁谨川没睁眼:“没有。”
程可夏没再说话,其实现在最好的沟通方式是坐在他腿上,亲亲他,抱抱他。
可是她不敢嘤嘤嘤。
程可夏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,即使昏暗的车厢内一片寂然,即使郁谨川没睁眼,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。
呆头呆脑的,不知道整天在高兴些什么。
回到家后,程可夏拿着手机去了浴室,像做贼一样看着钟喜悦的消息,然后一口气回了十几条。
程可夏边哼曲儿边洗澡,洗完后换上了新买的白色吊带睡裙,虽然是吊带,但还是清新可爱款,胸口是交错的蕾丝花边,吊带是飞飞袖,丝质的料子轻盈自然地垂下。
程可夏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自恋地转了一圈。
没错,她就是人间纯白小茉莉!
从浴室出来,程可夏看到凯撒在露台卧着,就快步走了过去。
“小乖乖,想姐姐了没有?”程可夏蹲下身体,揉了揉凯撒的肚皮。
凯撒亲昵地蹭了蹭程可夏的腿,程可夏笑着抚摸凯撒的头,凯撒从地上起来,绕着程可夏转圈,程可夏的视线随着它移动。
当看到地上那道被拉长的影子后,程可夏吓了一跳,她慌忙抬头,就看到了身穿睡袍正看着她的郁谨川。
啊!她没有做奇怪的动作吧?
没有吧?
没有!
程可夏给自己吃了一剂定心丸,她缓缓站起来,郁谨川明显也刚洗完澡,头发还湿漉漉的,他倚着露台的围栏,深蓝色的睡袍和夜色融为一体,俊雅淡漠的面容莫名想要让人触碰。
此时寂静只有两人的露台,程可夏的心比摇曳的绿植晃得更厉害。
“谨川哥哥,今天……今天谢谢你维护我。”程可夏慢慢走向郁谨川。
郁谨川的视线落在她纯白的睡裙上,又渐渐移到她脸上,干净清纯的面容,似乎怎么都和佛罗里达那个将脚伸到男人怀里的女孩儿扯不上关系。
郁谨川回想着她这段时间的胆怯,问出了一直藏在他心底的猜测。
“程可夏,你是不是……”郁谨川看着她,尽量让语调温和些,“有人格分裂症?”
程可夏愣住了,她有人格分裂症吗?
对啊!她怎么没想到,自己可以有人格分裂症!
短暂的呆滞后便是隐秘汹涌的狂喜漫上心头,程可夏浑身的神经都在兴奋地乱颤,她这段时间正苦恼怎么兽性大发呢!
谨川哥哥!你真是我的好哥哥!
“我没有,我没病……啊!好痛……”程可夏神色痛苦地抱着头,“回去……不要出来,啊!我没病……回去……”
“程可夏?”
郁谨川微微愣怔,他还不知道,自己打开了怎样一道封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