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宝小说>现代言情>秋日纵野【完结】>第37章 因为,我想让你搬过来住

  似乎没想到时光会在这里, 何家母女具是一惊。

  片刻的时间,何忧已经冲了过来,张嘴想说什么, 被后面追上来的何母碰了一下。

  母女俩对视一眼,何忧瞪眼怒视时光,没有说话。

  这层楼就两个包厢,公司的同事加上那对母女, 大概二十来个人,因为碗的碎裂,和徐丽的那声“组长,您没事儿吧?”,成功把所有目光引向时光。

  安安发现时光的状态明显不对,忙走过去挽上她的手臂, 轻声安抚道:“老大, 那是西瓜,没事了,没事了。”

  时光暗暗咬着后槽牙, 看着没什么变化, 实则全身如有电过, 麻得她根本动不了。

  不论这后来她去过多少地方,有神庇佑, 被佛洗涤, 看尽路人纯净的心灵,做过多少心理建设……到头来,任何偶然的类似, 都能轻而易举催发那道闸门。

  ——她甩不掉梦魇的诅咒, 忘不了何烨摔得血肉模糊的画面。

  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, 时光手心是汗,许久,她才机械地暼了眼徐丽,直径从何家母女的面前走过,拿上包就准备回家。

  “组长,您看上去脸色惨白……真的什么没事吗?要不先别走。”这么多人,就徐丽一个人发声。

  静默片刻,时光倪向她,目光深如枯井:“不然呢?留下来撕烂你的嘴?”

  徐丽脸色微变,而后笑了一声:“我好怕啊……这么急着走做什么?不跟你的妈妈和妹妹打声招呼吗?”

  “她妈妈和妹妹?她不是杭州人吗?”

  同事堆里有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。

  “不,她个人简介上的民族是苗族,应该是西南片区的。”

  “啊?见她每天穿得跟像去走戛纳红毯似的,我还以为她有钱得很,原来是装的呀?”

  “你这话容易造成地域歧视。不是那个地方怎么怎么,单纯是她这个人,这个人喜欢装,你以为她那些衣服都是大牌吗?才不是,不过是刚好会点穿搭,以次充好罢了。”

  “可她妈妈和妹妹看着挺有钱的,也不像外地人呀?”

  有人低声说:“她是个私生女。”

  “这样啊……难怪要伪装自己。”

  “闭上你们的鸟嘴!!!我老大需要装吗?她就是她,独一无二的她,你们少他妈逼逼。”安安大怒,扬声吼道。

  那伙人撇撇嘴,东看西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。

  徐丽则抱着双臂,脸上挂着看好戏的微笑:“组长,打扰到你们一家人团聚了,抱歉。”

  还说她这久怎么突然安分了,原来是在这里等着。

  时光如一尊没了人气又过分漂亮的雕像,她盯着徐丽和她背后的小姐妹们,神色淡淡,无动于衷。

  然而剧情远不止此,这只是个开始。

  接下来,何母在众目睽睽下,突然和蔼可亲又慈祥地拉着时光的手,温柔如水地说:“光光,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回家?爸爸妈妈都很想你。”

  时光的手在刹那间如被硫酸泼中,辣得她猛然甩开。

  “怎么了?”

  何母面露心疼,继续去拉她,眼含泪水地说:“我知道你弟弟的死让你很愧疚。你肯定觉得,是你害死他的,是你让他从几十层高的楼上跳下去摔得稀烂、摔得血肉模糊的对吗?”

  此话一出,人群一片哗然!!!

  “没关系,你害死弟弟是无心之过,只要你肯回家,你爸爸跟我,还有你妹妹,我们大家都会原谅你的。”

  这一刻时光像被毒蛇缠住,脸色骤变,她再次甩开那双恶心的手,盯着那张假惺惺的脸,语气暗沉:

  “又来这招,侯妍,你他妈不腻我都腻了。”

  “时光你有点素质行吗?永远改不了你这野人气息,是你害死了我弟弟,是你!所以你现在凭什么对我妈妈大吼大叫?”何忧终于出声说。

  “我没有,”时光强调,“何烨有严重的抑郁症你们比谁都清楚。”

  何忧咬牙道:“你没有?他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,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?导致他连命都不要了!”

  时光静静道:“什么都没说。”

  “通话时间五分多钟,你说你什么都没说?谁信???时光,你就是个怪物,从你来到我们家那天起,就没安宁过,你跟你那卖屁股的妈一样贱……”

  “啪……”一声脆响。

  众人惊呼。

  何母亦是一惊,捏紧了拳头。

  何忧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这边,说话声颤抖:“你,你敢打我?”

  “你也不是第一次被打。”时光的眼里透着苍白的冷,继续说,“还记不记得你肋骨是怎么断的?不记得的话,我帮你好好回忆。”

  所有人都惊呆了:

  “天了,她妈妈跟妹妹不计前嫌对她这么好,她怎么这么没素质。”

  “你看她平时的作风就知道了,我行我素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,不就是野人的作风吗?”

  “光光,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,别再这里让外人笑话。”何母第三次来拉时光的手。

  这边预先将手躲开,不料,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刁钻角度,何母蔑视一切地冲她勾嘴一笑,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力推了时光一把。

  这边防不胜防,轰然朝后倒,正好摔在打碎的餐具上。

  一切发生得太快,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。安安惊恐万分,急忙冲了过来。

  她看见细碎尖锐的碗渣刺进时光的掌心,很快就见了血。

  “天……”姑娘惊愕,就要上去。

  何母比她更快,嘴上说着“光光你没事吧”,抬脚移步上前,蹲身下去的时候,她那尖尖的鞋跟正好踩在时光的手背上……

  碗渣割开肉彻底镶入掌中,钻心之痛直冲脑门,时光的手抖得像风中落叶,额头上的汗一颗接一颗往下滚。

  “很好,我还没去找你,你竟胆敢自己送上门来?你记住,今天只是个开始,以后,有你好果子偿。”何母俯身,在她耳边低声细雨。

  时光紧咬着牙,动也不动地盯着她,满眼的嘲讽和冷冽。

  这个圈子,无论过去多少年,无论在哪里,总是善良与邪恶并存。

  像是被碗渣刺穿的那只手不是她自己的一样,时光呵呵地笑着,清晰地告诉她:“你儿子之所以抑郁,之所以变得人不人鬼不鬼,都是因为,有你这样一个恶心的妈,他其实,是你害死的。”

  侯妍精致的容颜扭曲了一下,还想发力,下一刻,便被时光猛力一脚踹开。

  女人一个踉跄,狼狈地滚得老远。

  “妈!”

  何忧怒气冲冲,三两步冲过来。

  安安伸手去拦,被她大力推开。

  人很快来到时光跟前,挥手就要往她脸上打。

  流血的缘故,时光嘴唇逐渐发白,反应不及。

  对方掌风落下来时,她下意识闭上眼。

  但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来到脸上,她睁眼,余光里,是一抹突然闯进视线的黑色衣角。

  心跳停了半拍,时光下意识把手藏在身后。

  “你信不信,我可以拧碎你这只手。”

  男人的声音正常得像闲聊,却带着一股磅礴的怒气,弥漫在楼层里的每个角落,让场上所有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颤栗。

  何忧的手在断与不断之间被掌控着,疼得她浑身颤抖。

  男人的眼睛明明很漂亮,但此时此刻,它所形成的压迫感,是过往以前,何忧无论是在电影还是现实中都没遇见过的。

  这是一种真正的恐惧,她汗毛都竖起来了。

  “但我怕弄脏我的手。”

  叶慎独说罢,像扔什么脏东西似的将她甩开。

  他抬眸扫了眼再场所有人,面色沉如黑云,冷似凛冬。

  片刻,他垂看向时光,什么话都没问,只是俯身去抱她。

  时光也望着他,没有吭声。

  叶慎独这时才看见地上有血,他骤然顿住,视线在她身上游过,没看见伤在哪里,但他摸到了她粘稠的手。

  时光抖了一下,他连忙松开。

  一时间,他黝黑的瞳孔宛若锋利的剑直扫母女二人,问:“何众的妻女?”

  这时侯妍已经站起来了,她整理整理披风,上下打量这边一眼,高傲得话都不想说。

  倒是何忧鼓起勇气道:“也不知道是哪个剧场找来的群演,蹩脚演技。我爸爸就是何众怎么了,你算老几?”

  叶慎独挑着眉,面色如常看向另一边,问:“今晚的局是谁组的?又是谁挑的地儿?”

  刚才起哄的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看了眼徐丽。

  徐丽并不认识这人,打量片刻,笑一声:“她们自己的家庭矛盾,跟我有什么关系。再说,你谁啊?”

  “会有人告诉你我是谁。”

  叶慎独没再逗留,大步出门,下电梯,直奔停车场。

  时光感觉他的怀抱比今晚的天气还要寒凉,她抬头看去,男人的嘴抿成一条线,皱着眉,神态严肃得叫人不敢轻易跟他搭话。

  叶慎独快速将她放进车里,自己绕到另一边跟着坐了进来。

  “杜叔,去医院。”

  杜叔老远就看见他家少爷抱着人过来,多年来他们早已形成默契,不用问也知道事情的严峻性,他二话不说,快速将车开了出去。

  叶慎独给医院打完电话,才将目光投向时光。

  “手给我看看。”他说。

  时光怕弄脏他的车,特地把手贴着裤缝。

  “不是什么大事,”她勉强笑笑,“回去用酒精洗洗,上点儿药就好了。”

  叶慎独目不转睛,盯着她已经发白的唇,躬身过去,不由分说将她的手拿了出来。

  捧着她那只红得像被染缸泡过似的手,男人的眼睫颤了几下,那双早就不平静的眸波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怒火。

  “操——”

  “杜叔,再开快点。”

  时光第一次听见他骂脏话。

  “真没什么事……”

  男人一记眼神扫过来,让她别说话。

  一个小时前,他给她发消息,她没回。

  在商场外停留小半个时辰后,他决定进去看看。

  谁知道,看见的会是那样一幕。

  “我是不是跟你说过,遇见任何事,遇见任何对你恶语相向的人,你都可以给我打电话。”

  时光木讷地看着他,仍旧沉默,她一直在判断这句话有几分真。

  她早已习惯某些人充满恶意的针对,从她出生那天起,就莫名地被侯妍判了刑,甚至连她的族别,她的出生,她的容貌,她的穿着,她的一切都要被拿出来指指点点。

  可是,这整件事,她有什么错?

  当年何众明知道做不了自己婚姻的主,还要对自家的保姆动情,并空许承诺。

  那个蠢女人为他怀胎十月,却在快临盆是目睹了姓何的风光无限迎娶别家千金。

  何家扔给蠢女人一点安置费,便草草地将她打发回了老家。

  女人回去后独自承受分娩之痛,那时候,说护她护到老的何众又在哪里?

  归根结底,男人的承诺究竟算什么?

  不说一棍子打死所有人,但要时光轻易就相信谁,那是不可能的。

 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,她都只会血拼到底,不能惧怕更不能退缩。

  因为每一场对抗,都是她一个人的战斗。

  以前她没有打电话给谁的习惯,现在也没有。

  去到医院,好几个医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。

  其实就是几片碗渣刺进手心,就是深了点,就是血流得有点多而已,拔掉上点药就没事了。

  小诊所就能搞定,用不着兴师动众找这么多医生的,又不做手术。

  这话时光没说出口,突然有点怕叶慎独的那记眼神。

  见惯了他冷静自持的样子,发起怒来,还挺吓人。

  因为打了麻药,所以医生用钳子拔碎渣时,时光没觉得疼。

  一共拔细长锋利的碗渣八片,颗粒状的十多二十粒。

  叶慎独在一旁看着,从头到尾目色漆黑,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
  直到包扎完,他才问:“需不需要住院观察?”

  医生说不用,每天去换药就行,在家小心,千万不能碰水。

  出了医院重新坐上车,时光知道是去南苑,便没多此一举再问。

  麻药的药效一过,手上的疼痛让她没心思说话,只能靠着椅背,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。

  叶慎独见状,将她的头轻轻掰过来,不容反驳地靠在他的肩上。

  “这样是不是要好过一点?”他问。

  她沉默半响,点了点头。

  他又说:“麻药是不是过了?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特别疼是吧?”

  其实这已经很好了。

  时光想起高二的某天晚上,三个打她一个,导致她肩膀被滑了道口子,血流不止。

  那晚她一个人走了好久,找到一家没关门的诊所,因为麻药用完了,所以医生没上麻药就跟她缝针。

  那股子疼,也是毕生难忘。

  好不容易逢好针,等她回到何家时,大门已经关了。

  侯妍对她下得有门禁,晚上只要到关门的点她没回去,那么,哪怕只是超过一分钟她都别想再进门。

  所以那晚,她发着高烧在门口睡了一宿。

  那年的冬天真冷啊……比南北两极还要冷上一百倍。

  车子停在南苑的时候时光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,感觉身旁的人要来抱她,她立马睁开了眼睛。

  “我抱你。”叶慎独保持着躬身的姿势。

  “不用了,”她说,“伤手没伤脚。”

  她用肩膀借力坐起,从叶慎独微怒的目光里下了车。

  一进门,宋婶就着急忙慌迎上来,体贴地扶着她,嘴里不停地念道:“接到老杜的电话,说你被人伤了,可吓死老婆子了。”

  “京城脚下,谁敢这么目中无人,阿慎,这事儿你得好好管管。”

  叶慎独将时光的包搁在物件摆放区,半边脸埋在光影里,沉如深海。

  他说:“我会处理。”

  时光被宋婶扶到沙发上坐着,听她说:“我煮了银耳莲子粥,你多少吃点。”

  一时的恍惚,时光没说话。

  “吃一点。”叶慎独坐在她旁边,不容拒绝道。

  她望向他,点了点头。

  不过真的毫无胃口,就只吃了一点。

  这之后宋婶又给了她个冰袋,说夜里如果觉得手烧,就敷一下,但时间不能太长。

  时光还没接,叶慎独先替她接了。

  他来牵她好着的那只手,柔声道:“走吧,去房里。”

  杜叔和宋婶见状,互看一眼,笑着溜了。

  像这种正式的牵手,还是第一次。

  时光看了眼被他握着的手,陷入很长很长的沉默。

  她在心情烦躁的时候很少会说话,今晚尤其不想说,不是因为不熟。

  而是,这种几个人无微不至照顾的画面,于她而言,好比镜花水月。

  她一面好奇,一面又小心翼翼不敢触碰,生怕一碰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
  还有就是,叶慎独说的去房里,是去他的房里。

  那是她第一次踏足他的纯私人领域。

  男人的房间是个套房,外面是客厅,一张茶几,几个简约的小沙发,沙发背后是书架,上面放满着各类书,大多是绝版和珍藏版。

  客厅的右手边是卫生间,再往里走,便去到他的卧室。

  卧室干净简洁,透着一股十分好闻的淡淡清香。

  床单被套是纯棉的,上面摆着两个枕头,床的中间放着一套洗好的女款睡衣。

  “我让宋婶新买的,你将就穿一晚。改天我们再去商场,到时候你多挑些自己喜欢的。”叶慎独将脱下来的外套挂在衣架上,不急不慢说道。

  “挑来放在哪里?”时光直言。

  他回头来看她,“放在这里。”

  四目相对,她没接话。

  房里暖气十足,时光想把粘血的外套脱掉,手都举起来了,才想起自己穿的是一件紫色套头毛衣,于是她又默不作声把手放下。

  叶慎独看在眼里,从善如流走到她跟前,先检查了便她包着纱布的手没有裂开,才从下面轻轻把她的毛衣捞起来。

  “抬手。”他平静道。

  见时光依言抬手,男人笑了笑:“什么时候都像现在这么听话就好了。”

  她暼他一眼:“你的爱好是听话的?”

  叶慎独先把毛衣从头部弄出来,然后脱左手,再到右手是,放速度,慢慢地将袖子移出去。

  “别偷换概念时光,”他说,“我说你,那就是你,没有拿你跟任何人做对比的意思。”

  他继续说:“如果你执意钻牛角尖,那只好理解成你在吃醋。”

  “我没有。”时光斩钉截铁。

  叶慎独皱了下眉:“不跟病人计较。”

  时光言归正传:“今晚的事,你别插手,我能处理。”

  “这不可能。”男人坐在小沙发上,拿出烟想抽,想了想又装回去扔在茶几上。

  他正色道:“时光,你以为我叶慎独是什么样的人?”

  “什么样的人?”

  他云淡风轻道:“谁让我不痛快,我必让他不痛快,甚至是百倍千倍的不痛快。”

  认识这么久以来,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种攻击性极强的话。

  尽管云淡风轻像在开玩笑。

  可时光知道,这不是玩笑,只要他愿意说出来的话,就是真的。

  那一刻,她在他眼里看见了狠。

  不知道那天在新都桥的山上,他侧着脸诉说他扳指上的沟壑如何而来时,是不是也是现在这样的神情。

  真正的狠,不一定是急赤白脸和大发雷霆,像他这样水平如镜的,往往才最是深藏不露。

  时光微顿,问:“如果有一天,我惹你不痛快,你也会百倍千倍让我不痛快吗?”

  叶慎独蹙眉对上她的视线,“依据是什么?”

  “你上面那句话。”

  男人起身站起来,来到她面前,沉默须臾,轻声说:“你叫我怎么舍得,嗯?”

  除了墙上古老的挂钟规律的滴答响,房间里再无其他声音。

  淫词浪语他倒是会得很,没少对人说吧……

  时光从他肆无忌惮的目光里抽离开,风牛马不相及地说句:“我想洗澡。”

  “我给你洗。”他直白说。

  她看他一眼,不知为何心里一阵烦躁,“我都这样了,你还想做?”

  叶慎独略微歪了下头,语气沉了几分:“在你眼里,我这么对你,只是为了想要你?”

  时光抬眸对上他逐渐冷下去的眼神,反问:“那还能是为什么呢?”

  男人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,默了一会儿,他凉声道:“你今晚情绪不稳,换个时间再聊这个话题。”

  说罢,他转身拿上外衣,大步走出卧室,过客厅,开门,再关门,彻底出去了。

  房间里彻底只剩下时光,她自嘲一笑。

  说了不较真,现在怎么又较真起来了?

  那晚帮时光洗澡的是宋婶,在叶慎独出去没多久,她就进来了。

  老人边为她擦头发,边说:“少爷没走,在客房呢。”

  时光没说什么,听她又说:“你多体谅。阿慎从小就心思缜密,好多时候他心里在想些什么,连我都不知道。但他一定是个记恩的人。”

  时光看着镜中细心为自己梳头发的老人,说道:“他跟您和杜叔,倒是很亲近。”

  “是的,”宋婶说,“说句僭越的话,他算是我跟老杜拉扯大的。”

  “小少爷才这么大点的时候,就是我领的。”她用手比了个长度,“五十多公分,还没出月子,一晚上光喂奶粉就要起五六次。从第二个月开始,他白天呼呼大睡,一到晚上就哭,于是我就跟老杜轮流抱着哄,不过好在只是前三个月闹一点,后来一直都很乖。”

  “他妈妈没管过吗?”时光问。

  老人叹气,“说来奇怪,她对阿慎,亲近不起来。”

  “所以,只有你们一直陪着他?”

  “才不是嘞。”

  宋婶说,叶慎独长到十岁的时候,她跟杜叔就被遣回老家了。

  时光问为什么。

  她又长长叹出了口气,“老爷太太说,孩子长期跟我们在一起,只会一事无成,送他出国了。”

  “十岁,一个人出国?”时光有些惊讶。

  “是的。”说到这里,宋婶的眼睛一下就红了,“他哪里一事无成啊,他从小聪明伶俐,十岁就已经会解很多高中生都不会的题了。他们遣散我们……是觉得阿慎跟我们走得太近,而他,恰恰最不需要的,就是与任何人亲近。”

  “姥爷认为,那样只会优柔寡断,不利于对他后天意志力的培养。所以……十岁就把他送出国了,而且是,一个人。”

  “但阿慎一直没忘记我们,多年后他当上整个集团的总经理,有了说话的权利,便第一时间就把我和老宋接回来了。”

  那晚时光睡在叶慎独的床上,一直在想宋婶为什么会跟她讲这些?

  或许,是想告诉她,叶慎独的处境,并没看上去这么自由。

  泼天富贵和滔天的集团权势,使得他不得不每一步都稳扎稳打、滴水不漏。

  但有一点,他不会亏待每一个跟过他的人。

  也许,就是这个意思吧。

  翌日,时光才起床下楼,就看见有外人坐在客厅里。

  宋婶说,那是叶慎独的私人医生,刚从国外回来。

  叶慎独见她走过来,看了一眼,又错开目光,继续看手里的财报。

  医生姓秦,细心地为时光处理完伤口后,便告辞离开了。

  宋婶把丰盛的早餐放在桌上,也不见人影了。

  时光看看碗里的东西,又看看坐在自己对面但始终没有正眼瞧自己的男人,沉默着用勺子吃完半碗香菇瘦肉粥。

  直到她吃完早餐,准备打电话请假时,那人才淡淡一句:“给你请了十天的假。”

  “哦。”她倪他一眼,问:“你不去上班?”

  叶慎独“嗯”了声,又没下文了。

  这男人记仇得很。

  时光一连吃了几个闭门羹,便识相地闭上嘴。

  今日气候不错,她穿着毛拖,裹着昨晚那套纯棉睡衣去到院子里,发现那朱寒梅的花骨朵儿又撑开了些,想着应该离盛开不远了。

  百无聊赖,她踮起脚,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。

  清晨的露水,芬芳的花香,感觉还不错。

  时光弯了弯唇,回眸时,触到的是叶慎独直勾勾的目光。

  “喂。”她站在院里喊他。

  男人放下手里的报纸,没说话,只用眼神示意她说。

  她说:“我没衣裳。”

  他说:“我带你去买。”

  “买来放在哪里?”

  “放在这里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叶慎独起身从客厅出来,下了台阶,站在她面前时肩膀触到了未开的花朵。

  他居高临下看她许久,说:“因为,我想让你搬过来住。”

  作者有话说:

  七千多字的肥章补偿,诚意满满(我的评论呢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)

  下章打脸仇人???嘻嘻。

  注:前文写到何忧坐轮椅,我发现这个点对剧情没什么帮助,于是就改了,她正常,从始至终没断过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