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宝小说>耽美小说>常生【完结】>第135章 回归

  后半夜看守所里值班的警察睡的正香被一阵敲门声吵醒,骂骂咧咧地起来开了门,一看是警察厅那边值夜班的带着两个报案人前来撤案,气得又骂他们没事找事给警察添麻烦,然后让他们又写了份保证书,按了手印,才把人给放了。

  虽然有陆子亭打点,常生在看守所里没遭一点罪,但外面发生的事他完全不知,还深陷在杀人的阴影之中缓不过来。听说祥龄的家人把案子撤了,没他什么事了,他虽不明所以,但也猜得到定是有人使了手段,只是没想到这个人是孔修仁。

  出了看守所的大门,常生看见二少爷一身华衣地站在那辆莱斯莱斯汽车旁边,不禁恍惚,愣了那么一会,才向他走过去。到了近前,看着他那夜幕下深不可测的眼睛,又惊又怵地问:“怎么是你?”

  “除了我,还能是谁?”孔修仁不动声色地反问一句,然后一把将他抱在怀里,深深地呼出一口气,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你说我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办?闯下这么大的祸。”

  “那……”常生小心翼翼地问:“你是怎么解决的?”。

  “祥龄欠了赌债,被讨债的人给杀了,凶手跑了,也找不到了,他父母已经在口供上签了字画了押,总之祥龄的命案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了。”孔修仁把他推起来,仔细地看着他的脸,心疼地说:“你瘦了。”

  常生忽然鼻子一酸,眼眶有些发热,不禁有些憋屈地问他:“是不是我不出事儿,你就再也不会见我了?”

  孔修仁叹着气,心情复杂地说:“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……也去找过你几次,只是你都不在家。好了,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吧,夏风还在家里等着你呢。”

  常生担心地问:“夏风她……还好吗?”

  “你不回去,她怎么能好?”孔修仁打开车门,把他推上车。

  二人在路上没怎么说话,因为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了,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。

  自打二少爷带着祥龄父母去了警察厅,夏风就一直守在院门口等常生回来,谁劝她进去去等也不听,许六斤只好陪她一起等。刘伯和张妈年纪大了,受不了冬夜里的寒气,只好回屋去了。管家派来烧锅炉的伙计默默地装了两个暖手炉塞给夏风和许六斤,然后也回屋去了。

  当巷口亮起汽车的灯光时,夏风便迎着灯光跑了过去。到了近前,车子停下,车门打开,常生从车上跳了下来,夏风扑上去抱住他就开始哇哇大哭。

  “好了,好了,我这不是回来了吗?”常生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:“你放心吧,我已经没事了。”

  孔修仁也下了车,走到他们面前对夏风说:“我不是答应你了,一定能救他出来的吗?你怎么还这么担心呢?”

  常生听他这么一说,才紧张地问夏风:“是你去找二少爷的?你……是不是都跟他说了……”

  夏风点点头,抽泣着说:“你出了那么大的事,我怎么能不说呢?还不是因为我……”

  “姐姐别说了!”常生拍拍她的肩膀,搂着她往回走:“那件事再也不许提了,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。我们回去吧,都这么晚了,你也该休息了。”

  夏风擦了擦眼泪,小声说:“你回来就好了,我也能放心地走。”

  “走?”常生愣了:“你要去哪?”

  夏风幽幽地说:“我想回无锡娘家过年,我娘来信了,说没人陪伴,所以我想……回娘家呆一段时间也好。”

  常生心里明白,其实她是想躲开这个环境,毕竟祥龄那畜牲对她做的事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阴影,只要住在这个院子里,她就不可能会忘记那段屈辱的经历。“也好。”常生叹了口气:“那你就回老家陪两位老人家过年吧,也暂时换换环境。过完年我去无锡看你和岳父岳母,然后直接从无锡送你去上海……”说着话,他发现二少爷好像没跟上来,于是回头一看,发现他还在车边上站着,一脸被抛弃的哀怨表情。

  常生无奈地笑了,对他招了下手:“你还不过来?回自己家还要等我八抬大轿把你抬进去不成?”

  孔修仁瞪他一眼,拨下车钥匙,关上车门,跟了上来。

  东厢房出了人命,祥龄住的屋子加了锁,原来跟他睡一间的许六斤也不敢住了,常生便让他搬进张妈住的屋子,新来的伙计跟刘伯住一间,然后让张妈暂时搬去正房住进少奶奶隔壁的房间。

  等大伙搬好了新的住处,都安顿好睡下,已到了鸡叫时间。

  常生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西厢房时,孔修仁虽然已经脱了那身华贵的行头,换上了平时在家里穿的衣服,却还在沙发里坐着。

  “都这么晚了,你怎么还不睡?”常生关好门,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卧室走。

  孔修仁起了身跟进去说:“你去洗个热水澡吧,我把壁炉点上。”

  常生回头看了看他:“你不是新叫个伙计来烧锅炉了吗?这暖气也挺暖和的呀。”

  孔修仁瞪他一眼:“我想更暖和一些不行啊?再说了,我装那个壁炉是摆设吗?”

  “行,行,你爱点点吧。”常生不知道他哪来的火气,不想跟他因为这么点小事争执,转身进了浴室。

  孔修仁默默地引燃了壁炉里的木头,然后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,对着跳动着的火光发呆。虽然他今天出手救了常生,但两个多月以来他与常生拉开的距离感和生疏感,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手相救就能立刻消失不见。想到两个多月前自己打常生的那一巴掌,并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,他就觉得有一种隔阂在他们之间难以逾越,即便是常生不再跟他计较,他自己也不容易释怀。

  常生洗完澡出来,见他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对着壁炉发呆,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,挨着他坐下了。二人对视了一下,然后不约而同地转开头,避开了对方的目光。

  “我没想到……”常生带着感慨小声说:“你会以这种方式回到我身边。”

  孔修仁咬了咬嘴唇,叹了口气说:“我也没想到。我以为……如果我不主动找你,你就再也不会去找我……”

  “不是你以为。”常生打断他:“我就是这么想的。”

  孔修仁“嘶”了一声,扭头瞪着他:“你……怎么这么绝情?”

  常生也转头看着他,淡淡一笑:“你是忘了当初怎么把我推开的?”

  “我……”孔修仁底气不足地辩解道:“我当时不是说了并不是想就此与你分开,我是需要时间吗?”

  常生幽然一笑:“可我也说过,你既然要把我推开,就不可能随时再把我抓回来。”

  “那我……”孔修仁盯住他的眼睛问道:“现在算把你抓回来了吗?”

  常生对上他的目光,眼里闪动着怨念,一个字一个字地说:“人是抓回来了,心还没有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孔修仁有些生气,然后眉头一皱,一把将他抱起来扔到床上,双腿跨在他身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咬着牙问:“那你要我怎样才能把你的心也抓回来?”

  常生不说话,就那么默默地坚定地看着他,直到两眼模糊、酸痛,泪水溢出眼眶。

  孔修仁也看着他,又气又心疼地问:“你怎么还是那么倔强?我今天把你从看守所救出来,不就是不能失去你吗?难道你非要听我亲口说一句请你原谅我吗?”

  常生这才一把将他拽倒在自己身上,然后紧紧地抱住他,在他的肩窝里哭着抱怨:“你非要我出事了才来见我吗?你非要在我绝望的时候才出现吗?如果我不出事你是不是还是不会理我?你怎么这么狠心啊?你知不知道我这两个多月是怎么过的?我白天对所有人笑,到处帮人解决麻烦,天塌了都有我顶着的样子,可到了晚上却一个人偷偷在被子里哭,整个世界都是塌的。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……”

  “好了,好了,我错了,对不起。”孔修仁摸着他的头,拍着他的背,一边安抚一边哄着:“别哭了啊,我给你认错,是我太自私了,我把自己不想面对的困难推给你,让你承担了你不该承担的责任,委屈你了。咱不哭了啊!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。”

  常生抽抽泣泣地渐渐止住了哭,然后推开他坐起来,抓起他胸前的衣襟就擤了几把鼻涕。

  “你……”孔修仁无奈地嚷嚷道:“我的小祖宗!我这件衣服要二十两银子呢!你当帕子使啊?”

  “大不了我赔你嘛。”常生抹了两把眼泪,又把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。

  孔修仁干脆把衣服脱下来扔给他:“给,拿去擦吧。”

  常生也干脆把衣服糊上脸上擦了个够,待鼻涕眼泪彻底擦干净之后,重重地吐出一口气,却还是不放心地问:“你真的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对我了吗?”

  “嗯。”孔修仁点点头,然后把他抱在怀里,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我再也不会把你从我身边推开了,而且我们现在是再也分不开的两个人,别忘了,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儿子。”

  常生这才愣了一下,小声问:“孩子……还好吗?”

  “嗯,白白胖胖的。”

  “我……”常生怯生生地说:“还没有……接受他的心理准备。”

  “没关系,慢慢来。我当初瞒着你,就是怕你无法接受,但血浓于水,你既然已经知道了,早晚有一天会接受他的。”孔修仁推起他,认真地看着他说:“还有件要跟你商量,孩子都两个半月了,现在还没取名字,我娘天天催,但我想……你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,所以我希望他的名字由你来取。”

  “我来取?”常生意外地看着他,吱唔道:“那……那怎么行?他到底是属于你们孔家的孩子……”

  “没关系,他可以跟我们孔家族谱的字辈排,他是敬字辈的,但还需要一个名。”

  “嗯……那让我想想……”常生躺倒在床上,开始认真地想名字。

  孔修仁也挨着他躺下去,看着他认真的侧脸,有一种想要亲上去的冲动,却默默忍住了。他知道,这小祖宗从来不是粗枝大叶、没心没肺之人,要把他的心真正暖过来,还需要点时间,现在亲热还不是时候。

  常生认真地想了半天,然后眨巴了几下眼睛,转头看着他,小声说:“你看‘鸿’字如何?惊鸿的鸿,字加名与惊鸿谐音,也算是致敬他已故的母亲。”

  “敬鸿?孔敬鸿……”孔修仁小声念出这个名字之后,便笑了:“好,就叫敬鸿,小名叫鸿儿,是个好名字,也很好听。”

  常生转头看着他,咬了咬嘴唇,又问:“让我给他取名字真的合适吗?”

  “合适。”孔修仁笑了,在他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。“睡会吧,天都快亮了。”说着拉过被子盖起来,然后把他搂在怀里。常生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,在他颈下拱了一个舒服的姿势,闭上了眼睛,慢慢睡去。

  常生没睡多长时间,天亮以后就醒了,孔修仁见他早早起了床,不禁问道:“起那么早干嘛?”

  常生边穿衣服边说:“夏风要回无锡和她父母一起过年,今天就走,我去码头送她,然后还要去一趟义父家,昨天说好了去陆家过小年的,结果我出了事,他们一定担心死了。”

  “也好。”孔修仁也跟着起来了。“那我也先回府里去处理一些事,晚点再过来。”

  常生看了他一眼,腼腆地笑了笑问道:“你两个多月没来了,忽然就又不在府里住了,你不怕你娘问你呀?”

  孔修仁不屑地哼了一声说:“现在呀,什么事都伦不到她管了。”

  “怎么了?发生什么事了?”

  “说来话长,晚上再跟你细说。”

  “哦。那……敬平和关家七小姐的事后来怎么样了?”

  “没成,但也没说破,就那么悬着呢,不过七小姐偶尔会来找他说说话,听敬平的意思,是七小姐想跟他做朋友,他开始不太愿意,但后来不知怎的,慢慢地就接受了,似乎也很有话聊。”

  常生一听,感觉诧异,于是试探着问:“那月菱她……”

  “她好像也没什么异常,敬平还是经常偷偷地来找她,我现在也不想管他们的事了,就睁只眼闭只眼全当看不见。”

  常生笑了笑:“难得见你装糊涂,你是怎么想开的?”

  孔修仁叹口气说:“也不是我想开了,是我发现连敬平都长大了,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,我啊……老了,不想管年轻人的事了。”

  常生一笑:“你这就老了?那是不是以后我得叫你孔老爷了?”

  “也不用,你叫我二爷就行。”

  常生扔下一句“我还叫你二大爷呢!”转身走进浴室,孔修仁追上去,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:“越来越没大没小!”

  常生笑着给他挤好牙膏然后把牙刷递给他问:“哎!那你说如果以后我们都老了,别人要怎么称呼我们?”

  “当然是孔二爷和常三爷了。”孔修仁接了杯水开始漱口。

  “为什么我是常三爷?我不应该是常大爷吗?”

  正准备刷牙的孔修仁喷出一口水来,踢了他一脚:“去你大爷的!”

  常生呵呵地傻笑了两声,也开始刷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