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姐开始广播提醒乘客将手机关机或打开飞行模式,尤因赶紧把MV母带传给毛洽,发送成功后调到飞行模式。

  飞机起飞,又落地,尤因第一时间微信电联毛洽,俩人趁热打铁商量了半天,毛洽表示他马上就去公司加班,等所有事宜确认完毕再给他信儿。

  尤因很感激地说了辛苦,毛洽说整这些虚的,不如给他一张环尤世界的折扣卡。

  这段时间以来尤因多多少少在毛洽身上找到点战友的意思,大方地表示要什么卡啊,直接去吃,亲戚朋友都可以带去吃,报他名字,多少顿都免费。

  抵达酒店,尤因随便洗了个澡,扑进了床昏天暗地补起觉。傍晚六点,自然醒来,饿得脑袋发晕,睡眼朦胧在被子里点了份外卖。

  等到外卖来了,趿拉着拖鞋慢吞吞穿过客厅去门口拿。

  初秋的上海天气还不错,窗外夕阳西斜,透过落地窗打进二十三层高楼的酒店房间内,有种静态的美。

  室内空调开得很足,尤因穿长袖灰T,下面运动短裤,在晚霞投影下,走路的身影很像少年漫画里放假在家不好好吃饭的男高中生。

  吃到一半的时候,毛洽来了信儿,公司确定了他的新歌发售日期。

  三天后的中午十二点,将同步在三个音乐平台同步释出。

  还有一个好消息,宣发部门很痛快地表示会给予支持,包括但不限于热搜榜单以及营销号还有短视频推广等途径进行宣传。

  听到这话,尤因惊讶得筷子都愣在了嘴里。

  艺人的商务宣传费用就跟后宫妃子的分例一样,不同等级的艺人分到的资金可以说比世界的贫富差距还大。而经过上次饭局风波,他以为王旸一定讨厌死他了绝对不想在他的新歌宣传上花钱,没想到公司竟然会那么痛快批了他的申请。

  这件事让人震惊的程度让尤因甚至觉得王旸又有什么阴谋,比如把他一次卖给两个富婆。

  不过细细思索下来,王旸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原因其实也并非无迹可寻。变化的节点是那场饭局。

  尤因讷讷分析,他大概又托了南少虔的福。

  他的心情很复杂,觉得社会有时候其实还挺幽默的。

  南少虔再牛,可跟王旸有什么关系?讨好南少虔能带给王旸什么实际的好处吗?他看未必,可就是这样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,王旸却会看在南少虔的面子上给他开方便之门。

  人的慕强思想就是这么奇怪,一个与你阶级差距巨大的人突然降落到你身边,即使他和你素昧平生,你却会因为他身后钱权的影子而对他心生向往和好感,站在对方身边不自觉就会毕恭毕敬。

  平板放在外卖盒旁边,还是MV,看了好多遍了也没看厌。

  演员南少虔比南少虔本人要讨喜太多,不会突然说我喜欢你,不会突然抱他,也不会拿眼神视奸他,只是静静在镜头里完美地履行角色,乖得让人惊叹。

  画面定格在南少虔拥抱他的那一幕,就那么看着,尤因突然想起南少虔风尘仆仆从慈善晚会赶来救他的那天。

  那时候,南少虔也抱了他,来得很急,像失伴的大雁,双臂之间的力道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。

  总之抱得他很紧。

  盯着屏幕呆了片刻,想起南少虔对他那么多次维护之举,尤因突然思考起来,他就真的那么讨厌南少虔?讨厌到连消息都不想回复?

  他如此讨厌破坏掉他们之间原本保持着很平等朋友关系的南少虔,畏惧南少虔会求爱不成徇私报复,可说到底南少虔有拿自己的权势压过他吗?有说过你要是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封杀你吗?

  那些因为看到南少虔执拗暴戾的一面而脑补出的,要是得罪南少虔,一定会被对方仗着自己的社会地位和权势让他没好果子吃的情节,根本是假的。

  明明他和南少虔之前的相处那么快乐。

  才认识半个月,他把腿肆无忌惮搭在南少虔腿上呼呼大睡,一起旅游,在海里冲浪,他依偎在南少虔的肩膀上寻求安慰,去过迪士尼看烟火,为求婚成功的情侣热烈鼓掌,晚上打电动到深夜。

  他们好到连毛洽都觉得不对劲。

  他和真实温柔的南少虔这么深刻地相处过,为什么会害怕一个臆想出来的偏执狂南少虔?

  手里攥着筷子,尤因长长的陷入沉思。

  至今为止,因为他的偏颇,他已经冷暴力南少虔长达十余天。

  他从小到大的教养都教他要对待朋友需保持真诚。妈妈也教他,如果有女孩子喜欢你,不论你喜不喜欢她,都要认真给予回应。

  为什么喜欢他的对象换成男人,他就要这么伤害对方?

  反省半天,尤因犹豫地点进了南少虔的聊天窗。

  过去的十多天,南少虔每天都坚持给他发消息,图文并茂,特别像以前的一款手机游戏,游戏主角是一只在外面旅行的小青蛙,走到哪儿都会给主人发回来明信片。

  划拉了一下满屏的白色对话框,想了想,他开始逐条引用回复。

  最初已读不回的那条,南少虔说何译员殉国。尤因姗姗来迟回复一个哭泣的表情,以示对烈士的敬意。

  中间几天都是普通的问好,早安,午安,晚安。以及分享一些自己当天的餐食照片,有外卖,也有堂食,尤因姑且看了看,全是他之前带南少虔去探店吃过的餐厅。眼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,被人通过食物想念,竟然让他有种被珍视的错觉。

  四天前,南少虔的话开始变多,比如吊威亚把腰勒青了,说有点疼得睡不着觉。

  发过来的照片上,南少虔把T恤拉高露出右侧腰身,腹肌和人鱼线边缘是淤血没散的痕迹,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紫。

  他看得揪心,问:现在好点了吗?然后门外汉地善意建议:就那么生吊么,不能垫一圈护腰吗?

  两天前的消息,发送于凌晨四点。

  当天大概是场夜戏,南少虔说好久没拍肉搏打戏,很爽。

  举铁都费劲、四肢纤细的纸片人表示不能理解,啧啧叹气,回复:熬夜好辛苦啊,让小郑多备点护肝片。

  最后一条消息来自今晨。

  南少虔语音说:“有点想你。”

  最后一秒似乎可以听到似有若无的叹气声。

  尤因沉默不语。

  因为回想起南少虔的好,他说服自己回到了朋友心态。但这几条消息,明显还是超纲了吧。

  强迫自己直视这几排肉麻而富有冲击力的中国字,尤因硬着头皮苦巴巴地回复道:“不喜欢听,少讲。”

  他害怕。

  五分钟后,南少虔应该是看见了他的消息,什么也没说,一个视频通话直接拨过来。

 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动,看到南少虔头像上的黑猫红雀,尤因的心脏砰砰跳,明明隔着屏幕,却强烈感觉到对面的人来势汹汹。

  他哪敢接,回复文字消息他都需要酝酿巨大的勇气才能下定决心。面对面,万一南少虔又口吐轻言说些没羞没臊的话他会被吓死。

  视频被拒绝,南少虔也不气馁,心平气和发来语音,背景音很杂乱,像是在什么人很多的地方:“为什么不接,不愿意看到我的脸?”

  尤因缓缓回复。

  【尤布鲁:没有,在忙。】

  “接视频吧,我想见你。”

  尤因努力假装没看见,转移话题。

  【尤布鲁:MV做好了,你想不想看看?】

  南少虔回:“你边上有没有电脑,或者平板,接视频,我想和你一起看。”

  说到底就是非要见到他的面,被锁定的窒息感又翻涌上来,尤因感到无所适从,脸色红了又白。

  【尤布鲁:爱看不看吧。】

  大概是察觉到他生气了,南少虔马上做小伏低:“好吧,不视频就不视频,你别生气。发给我吧,我想看。”

  【尤布鲁:不想发了,过两天自己上微博看吧。】

  “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想看看你,我又不做坏事。你不肯接视频,难道是想我上门来找你?你定的酒店离我很远,我辛苦一点过去倒是没什么,你夜里不要睡觉吗?”

  南少虔的语气很平静,尤因却激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
  假如南少虔只是猜到他来上海,他不会意外,因为过两天就要进组拍戏,但连他住址都知道就过分了。

  【尤布鲁:你有病啊,恐吓我?】

  “怎么会。”南少虔的语音里,环境音安静不少,可能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,“我在追求你。”

  尤因差点气笑了,他活了二十多年没见过这么追人的。简直变态。他之前觉得自己看到何箴的朋友圈就追去求合作这个行为够变态了,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,巨星不愧是巨星,变态起来都比别人疯狂。

  他把手机扔到了一边,看到平板上南少虔的脸觉得生气,又把板子狠狠扣到桌上。然后继续吃自己的外卖,气饱了,差点噎死,低头捶了一分钟胸口才换过气儿来。

  半晌,手机亮了。

  一会儿,又亮一下。

  不用想还是南少虔。尤因不耐烦极了,拿起来看。

  “下次回我又是半个月以后吗,或者更久?”

  “别生气,我没有通过不合法途径打听你的地址。”

  “是我问毛洽要来的,这两天的螃蟹很肥,我定了些阳澄湖的蟹想寄给你,就是你之前说好吃的那家。你不回我,我只能去问你经纪人要你的地址,他说你今天的航班来上海。他当时问我,怎么你不知道吗?我那时候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,心里特别难过,因为你不理我,我就真的找不到你。”

  “马上要关手机了,理一下我,随便说点什么都好。今晚又要吊威亚,很高,万一出事了,死之前我都安心不下。”